提拉

【超懿】雪原

西凉的冬天经常下雪。 

腊月里西凉的天空似乎永远笼罩着阴云，北风席卷着稠密的雪花呼啸而来，天地之间都是一片苍茫的白色。 

但是帐篷里却总是暖融融的，火生的很旺，女人们端出热气腾腾的羊羹，孩子们已经开始喜欢木制的小弓箭，互相拿着木弓追着在帐篷里打闹，位于一家之主的男人坐在主席，豪爽的把烈酒一饮而尽。

西凉人并不畏惧严寒。他们在最冷的日子里也出门狩猎，带回来鲜嫩的野兔或者长着漂亮的角的鹿。马超的父亲是西凉的王，虽然不用亲自出手就会有人奉上最肥美的猎物，但是他依然乐于在冬天带着儿子们出去狩猎。不管是谁猎到什么，哪怕只是一只鸟雀，他也会爽朗的大笑着，用宽厚的手臂拍拍他们的肩膀，表示赞赏。

 马超离开西凉时也是冬天，那天下着漫天大雪，积雪覆盖了浸透鲜/血的土壤，将西凉男儿的亡/灵安葬于地下。四下一片苍茫寂静。凌厉的北风刮过，像刀子一样割在马超的脸上。

这时他看见司马懿，那个魏都的军师，站在雪地中，密密麻麻的雪花好像要将他吞没。在一片纯白中，他就像是一个小黑点，显得格外刺目。 马超握紧手中的冷晖枪。冰冷的枪杆像西凉河里结的冰，坚硬而锋利。西凉河的冰被鲜血所浸染成刺目的猩红。

司马懿好像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向马超的方向看来。马超看到他有一双蓝色的眼睛，是像河水一样纯净的颜色，眼里却藏了一股狠戾冷绝的劲，像是西凉腊月的寒风。

 那是马超第一次见到司马懿，也就是在那一天，他带着兄弟们遗留下来的四把冷晖枪，离开了这片生育他的土地。

     魏都的冬天也冷，但是比起西凉就暖和多了。马超初来魏都的时候打听了一下司马懿，得到了两极分化的评论。说他好的人称赞他有谋略，是治世能臣；厌恶他的人说他为人阴险狡诈，作恶多端。马超在魏都逗留了几天，在连续三天听到旅店的老板娘恐吓孩子“再不睡就让司马懿过来把你的心/肝挖出来吃掉”的时候，对司马懿的形象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但当他真正见到司马懿的时候，他正半跪在地上，司马懿身着红色毛领长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目光中有揣摩，有锋利的刺，唯独没有想要吃他心/肝的意图。马超就大着胆子抬起头，看向司马懿。司马懿五官生的凌厉，眼角眉梢却又带着点柔和的样子，这就使他比起俊朗更适合被说美。他面无表情，和传闻中一样似乎随时能把马超的头拧下来。

马超说完自己的经历后，司马懿令人捉摸不透地看着他，半晌，才说：“那你就留在这里吧。”

留也没留多长时间，司马懿整天自己忙于埋头公文和应付与大臣之间的勾心斗角，闲下来就教马超枪法，一天睡不够三个时辰，马超感觉他每时每刻似乎都在筹划毁灭世界。司马懿自己忙，好像也见不得身边有闲人一样，没几天就把马超打发到益城去做卧底。 

益城是真的四季如春，益城军的待遇和伙食也让人如沐春风，益城的军师也是温文尔雅。他把马超请进军帐，大致告诉了马超他的计划。战赤壁、破乌岭。马超认认真真的听完，发现唯独少了一个关键人物司马懿。

 军师却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他只是看向北方，一月的益城已经十分温暖湿润，马超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魏都鹅毛般的苍茫大雪。

   马超不常回魏都。司马懿很忙，曹操堆给他的文书能把他活埋。但是马超每次回去都能见到他。司马懿坐在书案前低头批阅公文，几缕长发就柔顺的垂下来，落在锁骨上。马超在一旁安静的等待着，他的仇人就坐在他面前。马超有时会神游。就会不自觉地想，司马懿比上次见面又瘦了一些。 司马懿却从来不管马超瘦没瘦，他似乎只在意他的枪法有没有精进。

马超想，司马懿可能是最冰冷坚硬的冰做成的，所以从来不会对他人抱有一丝善意的情感。 

马超再次回来还是在冬天。他全身湿淋淋的，北风一吹刺骨的冷。他刚从冰冷的河水中把冷晖枪捞出来。马超有些哆嗦着掀开军帐的帘，司马懿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皱眉。

 “怎么弄的？” 

“他们把我的枪扔进了河里。” 

司马懿没有再追问，他说：“去换身衣服，把自己收拾好了再来。”

   在那之后，马超被允许留在司马懿身边的时间长了许多。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开始发生潜移默化的变化。他腾出一部分时间来，专门传授马超枪法。司马懿是个严苛的老师，马超一点失误就会被他毫不留情的罚跑练武场。久而久之马超不但枪法增进，跑步也快了许多。来来去去一阵风，马超感觉他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能跑着跑着原地起飞。 

不该有的情感开始萌生是在一天晚上，他匆匆忙忙闯进司马懿的军帐，却没听到司马懿的斥责。他四处用目光寻了一圈，看见身着单衣的司马懿从屏风后走出来。 

他清瘦了一点，常年不见阳光的皮肤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格外白皙，他微微低着头看前线的战报，五官便显得柔和了许多，第一次显得有些烟火气。注意到了马超的目光，他抬头，在晦暗不明的烛光下，对马超挑了挑眉，说：“有事？” 

马超当天晚上做了梦，梦到他恨之入骨的仇人跨/坐在他身上起起伏伏，半夜满身大汗的醒来，摸到被子里一片冰凉黏腻。他跑到河边去洗衣服和被子，突然想起来，梦里他和司马懿/做/了许多次，但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接吻。

 司马懿不怎么笑，笑也是冷笑，带着二月的寒风，让人背后发凉。他传授马超枪术，有时手把手的教，就几乎是和马超贴在一起。司马懿心冷人也冷，握住马超的手时有时能冻的马超一哆嗦。司马懿嘲讽他娇生惯养，下一次却在传授枪术时带了手套。

 司马懿会感到冷吗？ 

马超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时因为同行的士兵穿着魏军发的破棉袄抱怨连续几天的大雪。马超从小在西凉长大，既能抗寒，有过三岁在雪地里穿着单衣狂奔的记录。他不怕冷，甚至喜欢寒冷，寒冷可以让他的头脑更清醒，更深刻的记住刻骨的仇恨。 

司马懿怕冷吗？

 在他记忆中，司马懿穿过的最厚的衣服就是一件带毛领的大红棉袄，颜色十分喜庆。但他汇报情报时不经意看到过，表面保暖的大衣实质上只有薄薄一层棉，根本不耐寒。

 “天气不好，请您注意防寒。” 

他把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司马懿注视了他一会，说：“我不怕冷。” 

司马懿应该是不怕冷的，他和马超一样，心里有着一片漫天大雪的荒原。

马超看向司马懿，他有一双碧蓝的眼睛，这样一个全身沾满了罪恶的男人，眼睛却是纯净的蓝色，像是西凉的河水。每次他想到这一点，都会更加憎恨司马懿。而此时，这双蓝色的眼睛里只有一片讥讽。 

他什么都知道。但他什么也不说。

  马超想明白这一点时，是在乌岭一战后。 那时他已经成了蜀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其中最大大军功就是为民除了司马懿这个害。在他骑着马带着军队赶路时，突然，一片雪花飘落下来。

 马超伸手去接。他突然想起下着大雪的那一天。四周是被雪覆盖的荒原。那一天他离开西凉，同样是那一天，他第一次遇见司马懿，那时候雪下的很大，北风呼啸而过，他知道，他们两个都不会有好结局。